金陵一梦

老乡不推销

文/盛女

（这不是小说，这是真人真事。）

米导停车之后向大家解释：“大家到这个店里去转一圈，我去拿一张免费的充油卡，大约10分钟就可以了，拜托各位了。”

沈小小自然清楚这是导游带游客进商店惯用的一种伎俩，想着之前已经进了两个商店，浪费了两个多小时，出来旅游兴奋的心情顿时变得暗沉沉的，屁股停在座位上没有动，背向后一倒，嘟噜了一句：“我不想下去了，就在车上等你们吧。”杨月作为领队，劝解了一句，“导游也不容易，我们就进去转一圈也不碍事，走吧。”

一行人慢悠悠地摇进了这个玉器店，也许是旅游淡季，客人还没有店员多，各色精美的玉器工艺品或坐或躺，冷冷清清地掉落在玻璃罩子里。

走过大厅，正待转弯绕过隔断就出来，一个身着红色套裙的礼仪小姐拦住了去路，热情客气地让进一个贵宾室，“来里面坐一会儿吧。”

还未待大家坐下，另外一个业务员一手拎着三个颜色各异，色泽暗淡的手镯也进屋了，热情地和大家寒暄：“各位从哪里来的？家乡有产玉吗？”本说着一种方言的人们顿时众说纷纭，语调各变，甚至带着调弄：“有，我们那儿产和田玉。”“我们那儿产蓝田玉。”“我们那儿产釉玉。”那个业务员满面春风地解答：“和田玉产自新疆，蓝田玉产自陕西，釉玉产自辽宁，但我听各位的口音，却不是来自这些地方。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，各位应该来自云贵川一带。”沈小小捏着嗓子，学着林志玲的语调，故意捣乱：“人家是来自台湾的啦。”众人大笑，那业务员也陪笑了一下，紧接着说：“我为什么要问大家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？因为我们老板是重庆人，她特意吩咐过，如果碰到重庆来的游客，是不能推销产品的，我听各位的口音有点像，所以才冒昧多问一句。”沈小小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，大声用重庆话回答：“早说嘛，我们就是从重庆来的。”既然不推销，那就走吧，她站了起来。

那位业务员手抬了一下，向刚走到门口的礼仪招手，“你去看看老板在吗？在的话，她肯定要和大家见上一面的。”见坐着的游客人心浮动，自行感叹了一句，“你们重庆有个词， ‘耿直’，我们老板就是这样，再三吩咐过不能向重庆人推销我们的产品。既然闲着，要不大家猜一下，这三个手镯，哪一个好？”坐着的人纷纷来了兴趣，有人说这个，有人说那个，那业务员微微一笑，取出其中一个给大家看，“这个最好。”有人问了一句，“那你们卖多少钱呢？”那业务员拿回手镯，笑着说：“我们不卖这种国产玉的，我们这里的都是缅甸翡翠。”

这个时候，一个穿着皮草大衣，化着淡妆，带着一股浓浓香水味的中年女人进来了，她手上戴一只翠绿色手镯，用一口生涩的重庆话问好：“老乡啊，欢迎欢迎。我姓李，老家在北碚，你们是从重庆哪里来的？”她指着那位业务员问：“她没有跟你们推销吧？服务态度好不好？”众人异口同声回答：“没有，态度很好啊。”那业务员鞠着躬，出门去了。

在他乡异地突然碰着一个说着家乡话的人，众人无不欢欣鼓舞，围上去握着手，一一介绍过了，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家乡的美食、美景。那李老板眼睛里充满回忆，十分向往，“我到这里来快二十年了，老公也是本地人，家乡的话都说的不好了，请允许我说普通话好吗？”“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耍？”“好久没有吃重庆正宗的火锅了，留个电话吧，什么时候回去了，你们可以请我吃吗？”用流利的普通话夹杂着一两个方言词，没有片言只语提及商品，真的只是老乡团聚而已。

过了一会儿，她已经和沈小小勾肩搭背，热络地邀着一行人出门，“我也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，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，我也给你们揭秘一下这一行的秘密，以免以后上当。”

她拢着众人进了另外一个房间，里面不大，只一排货柜，站着两位年轻的售货员，看到李老板，一起弯下腰去，深深地行了一礼。那李老板看也不看她们，一手怀抱着沈小小的肩，一手指挥她们，“把金镶玉吊坠拿一个出来。”她把吊坠小心翼翼地放在玻璃柜台面上，对小小说：“这种金镶玉的吊坠，外面买多少钱？再差的都得卖一千以上，我告诉你，我卖你200都不亏。为什么？”她是对售货员说：“你，再拿一个手镯出来，不是这个，这个我们只是用来做对比的。”她拿起两只手镯，举高到20厘米的高度，松手，只听得手镯敲打玻璃的清脆声音，示意众人，“这就是进口翡翠和国产玉的区别，声音更响更透亮。还有，你划一下玻璃，看，翡翠能在玻璃上留下痕迹，玉不能。”

她把吊坠摆在手镯中间，继续对小小讲解：“你看，这个吊坠是用手镯挖出来的材料打磨出来的，没有成本。你们瞧这上面的千足金有多少克？”她指着一张鉴定书上的字，“3克？你们瞧瞧这几个字，总质量。对了，这指的是玉和金的总重量。我们在制作的时候，从下面向上烘，金就会凸出来，看起来就比较重。所以说，卖两百，我仍然有的赚。”众人围在她周围，使劲地向里靠，生怕漏掉了一句如此掏心掏肺的真相揭露。

她放下吊坠，拿起那张鉴定书，对小小语重心长地指点，“你们买玉器，金银首饰等等，一定要向卖方索要这个鉴定书，正品保障。你们谁的手机有流量，拿出来扫一下。”

沈小小忘记了自己走进来时带着的戒心，雀跃地掏出手机，对着那张鉴定书上的二维码扫了下去，结果很快出来了，那李老板帮着输入了两长串识别码，屏幕上显示了仅仅一张一模一样的鉴定书页面。

那李老板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，将手机传给每一个人看，最后把手机还给沈小小，握着小小的手腕亲切地说：“俗话说，玉跟有缘人，看看你们跟这儿的玉有没有缘分。”她拿起柜面上的那只手镯看了看，摇摇头，指了指柜台里面，“拿这一个出来。”沈小小婉拒道：“我的手有点大，戴不进去的。”李老板满怀信心地说：“我做这一行多少年了？我说可以就可以。拿一只塑料袋来。”手镯戴上了沈小小的手腕，在灯光下晶莹剔透，折射出诱人的光芒。李老板举着小小的手，偏过头看了看标签“26000”，手指在玻璃台面上轻轻地敲着，片刻之后，毋庸置疑地说：“什么都不说了，给八百元，交个朋友，等我回重庆了请我吃饭，豁你是龟儿子。”售货员忍不住微微尖叫了一下,张大了嘴，有些为难，“老板，这？”李老板看着她们，手挥了一下，肯定地说：“没关系，我签单。”她看着小小说：“没办法，我们是跟政府联营的，每一件玉器都要有单据，有去处。”

趁着李老板给别人推荐手镯的时候，沈小小偷偷将手机对准自己手上这一只手镯的鉴定书扫过去，真品。她对着灯光看了又看，又低头向柜台里面的手镯一个个看过去，对售货员说：“把这一只拿出来看看。”

每一个女人都抚摸着手腕里的手镯，有些念念不舍，还有一个男人摇着头，“我老婆的手小，这个太大，不好看。”李老板对其中一个售货员说：“到仓库里拿几只这个价位的手镯出来。”

这时，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，小心翼翼地走到李老板面前汇报，“老板，有一个长途电话，需要您出去接一下。”李老板道着歉出去了，这边的人还在犹豫，还在选择。

不大一会儿，李老板回来了，一阵儿风似的敲定了每一个人或戴或拿的手镯价格，拿不定主意的在三言两语的赞美声中付了款；摘下的被李老板的再一次让价给又套了回去；买了手镯的，又被推荐玉坠，珍珠项链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