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一梦

一个小裁缝的幸福

文/盛女

高楼林立的城市中间，掩藏着一条干净整齐的石板路，两排低矮简陋的砖瓦房，稍宽一点的路边，一排垂挂的布料，三两台机器，凑成一个简易搭建的裁缝铺。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的大妈们围在外面拉家常，只听得缝纫机“达达达达”的声音从中隐隐约约的传出来，看不到裁缝的模样。

远远来了一个人，两个大妈同时喊了起来：“陈裁缝，张阿姨又来了。”有两人自动让出位置，一个头发花白的小个子慢慢吞吞地站出来，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，说：“张阿姨，您瞧，真是不好意思，明天社区有公益活动，我赶着修改演出服装，恐怕今天是没时间做您的活了。”张阿姨微笑道：“我不着急，放这儿，明天再来拿就是，衣服买长了，改短点。”陈裁缝接过包儿，打开衣服，量好尺寸，做了记号，放在一边，又艰难坐下去忙碌起来。

不说你或许以为这个张阿姨是这儿的街坊邻居，没错，从前是，但退休之后她就搬了家，改衣服、补衣服也就是两三块钱的事，可她偏偏每次非得老远坐着车回来找陈裁缝，这是为什么呢？话得从头说起。

这个陈裁缝原名叫陈清平，1974年出生于忠县金鸡镇白龙村，7岁时意外摔下山崖，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医治，就落下了残疾，背有点驼，行走不方便，至今身高不足1米5，从小到大，受到不少白眼和嘲笑。1990年，初中毕业的他选择了学一门手艺，希望能养家糊口，自强自立。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，他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缝纫技术，满怀着梦想跟着乡亲一起去广州打工，因为身体残疾受歧视，因为父母年老病痛多，因为嗷嗷待哺的外侄女被扔在家，他回到了家乡。

在原忠县丝厂租了间二十平米的房间，摆上一张桌子，陈清平的裁缝铺就算是开张了，用缝缝补补赚来的钱，也能勉强养活一家老小。住在一个院子的丝厂李师傅瞧着他勤快老实，收他为徒，传他技艺，于是，他口碑越来越好，收入也慢慢提高了。2000年，经人介绍，陈清平回金鸡老家娶了房媳妇，生了个儿子，眼瞧着日子能越过越好了。

可是啊，妻子看着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就靠着他一人微薄的收入，偏偏他还长年累月养着外侄女这样一个外人；偏偏他做生意非常老实，从不偷工减料；偏偏他邻里邻居缝缝补补经常不收钱，或少收钱。这老家的人都从外面赚钱回来修起了新房，可他家的新房在哪儿呢？2006年，失望的妻子远走他乡，从此杳无音讯，没了女主人的裁缝铺风雨飘摇。人们生活好了，都直接买成衣穿，款式新颖，很少再有人做衣服穿了，裁缝铺搬迁了好几次，几度开不下去。

偏偏祸不单行。

某一天，陈清平正坐在生意清淡的铺子里发愁，突然被一个神情慌张的邻居一把拽走。原来，为了贴补家用，白发苍苍的妈妈正扫着马路，被一辆无证摩托车撞倒，当他看到躺在血泊里呻吟的妈妈时，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。

东借西凑，好容易凑了点钱，他把妈妈送进了医院，上午在医院照顾完病人打针输液，下午还要赶着回家给两个孩子洗衣煮饭，腿脚不利索的陈清平在歪歪斜斜的石梯上每天艰难独行。虽然累，可他面对妈妈始终带着微笑，甚至还帮着病房里的其他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。妈妈病情反复，两三年里在几个医院辗转住了很多次院，负债累累的他安慰心疼他的妈妈：“妈，等你病好了，能给我做饭吃，那多好啊！”

虽然才40岁，陈清平的头发就已经花白，谈起这一切苦难，面色平和，眼神坚毅：“没什么，只要坚持下去，事情总能一点一点解决。”

裁缝铺又开张了，虽然每天收入平均才10来元钱，但清晨迎着第一缕阳光开门，傍晚就着第一盏灯光关门，风雨无阻。生意冷清，安静，放学回家的孩子们都会先留在这儿做作业，温习功课，陈清平高兴地多摆上几张桌子、几条凳子等着他们，遇着不会的难题，他还帮着看看，辅导一下。

他说：旁人帮助了我，我帮助了旁人，这样才会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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